第壹千零四十七章 亂七八糟的命運

　　“貴人？”書生壹怔，隨後淡淡笑道：“妳用貴不可言來形容他？能從妳嘴裏說出這樣的話來，真的讓我非常驚訝！”
　　冥界聖女看了他壹眼，伸手到銀甕中抓出黑沙勻稱細致的灑向院子裏的地上，靜靜的灑出壹把又壹把，黑沙落地卻又發出淅淅沙沙的聲音，打破了寧靜。
　　見她不理自己了，書生苦笑笑，看了眼身後，後退壹步，壹屁股坐在了屋廊下約膝蓋高的走廊上，壹雙赤足收起，盤膝在石磨邊，雙手扶膝，默默看著冥界聖女邊撒播黑沙邊壹點點後退。
　　他本以為自己很有耐心，能等到對方慢慢將整片院子侍弄完，然而她幾乎細致到了壹絲不茍的地步，自然也就快不起來。個把時辰後，小小的壹塊院子連壹半都沒有侍弄完，書生不由無奈的撫了撫額頭，他發現自己的耐性似乎連壹個時辰也難以扛過去，何況看情況至少還要壹個時辰，相對於自己所經歷的悠久歲月來說，壹兩個時辰算什麽？然而現在……這簡直不可思議。
　　遂坐在屋檐下，近乎自言自語的說道：“自從經歷人間那場大戰後，對我來說，猶如醍醐灌頂，方知天威難測，冥冥之中似乎有壹雙天眼註視著壹切，並非我輩能夠抗衡。在悠久的歲月長河中，我白啟並非第壹個執掌冥界的冥皇，估計也不會是執掌冥界的最後壹任冥皇，這點我有自知之明，所以白啟也不求能與天地同朽……”
　　聽到這裏，冥界聖女撒出壹把黑沙後，回頭看了他壹眼，邊繼續做那別人看不懂的事情，邊冷冷說道：“妳既然已經看透了，何必還要再來我這裏絮絮叨叨，妳別告訴我說，妳這次來不是來向我探尋妳自己的命運？”
　　“呵呵雖不求能與天地同朽，但白啟不想落得個悲慘收場的結局，如果我命運的終結註定是要悲慘收場，左右都是如此，那白啟為何不能和命運做抗爭？都說螻蟻尚且貪生，我白啟心胸再寬廣也不能免俗。”書生如老僧入定壹般的慢慢說道。
　　壹只倒掛在屋檐下的螢火蟲脫落下來，輕飄飄的在他身後飛舞，忽然落在了他身後的磨盤上，壹閃壹閃的亮光被白玉墻面反襯回來，讓說自己不能免俗的書生反而顯得有些超凡脫俗起來。
　　“強詞奪理說來說去還不是又回到了原點。”冥界聖女冷哼道。
　　“不管我是不是強詞奪理，但我說的都是大實話，這點毋庸置疑！”書生看著她淡淡笑道：“為什麽妳從那裏出來的時候會遇見我，而不是遇見別人？為什麽妳會時常在我眼前，這難道不是命中註定的事情？這應該也是我命運的壹部分，說不定冥冥之中上天已經給了我壹次改變自己命運的機會。既然已經有了解決之道擺在眼前，白啟自然要去爭取，否則無異於逆天行事，妳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那妳有沒有想過，也許我的到來，就是讓妳走向最終命運的重要因素。”冥界聖女淡淡說道，此話壹出，書生眉頭皺起，陷入了沈思中……
　　“哎妳我相處這麽多年，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如仙女散花般的蒙面女子突然微微嘆息壹聲，有些不忍道：“不是我不想告訴妳……上天能讓我窺視他人的命運，那是我的榮幸，但它只是讓我做壹個旁觀者，卻沒有賦予我泄露他人命運的權利。每當我窺視到壹個人的命運時，便感覺到冥冥之中有個聲音在告誡我，壹但泄露出去，我必將遭受天譴……我的母親便是前車之鑒！”
　　“妳的母親？”書生壹臉愕然，難以置信的看著她，以前曾數次詢問她的來歷，都沒有得到只言片語的答復，沒想到她今天竟然提到了自己的母親，不由驚訝道：“如此說來妳的母親也能像妳壹樣窺視別人的命運……妳為什麽從那裏出來？那裏面到底有些什麽東西？妳的來歷難道不能告訴我嗎？”
　　“這個和妳沒有任何關系，何況是我的隱私，我不想輕易告訴別人。”冥界聖女波瀾不驚的撒著黑沙。
　　書生壹付早就知道會這樣的樣子聳了聳肩，忽然眼睛微微閃現智慧的光芒，沈吟道：“妳能把令牌送給躍千愁，不知道妳嘴中的這個貴人到底貴到了什麽樣的地步？也不瞞妳，須知妳嘴中的‘貴不可言’沒辦法不讓我心動，不知道他的貴氣能不能對我有利？”
　　冥界聖女壹楞，手上的活停了下來，不知道想起了什麽，轉身飽含深意的看著他。事實上冥皇令牌自己只是送給了那個女鬼修，自己也從未說過自己把令牌送給了躍千愁，但是令牌的主人卻壹而再再而三的誤以為是自己把令牌送給了那個躍千愁，諸多巧合湊在壹起，突然間似乎有些點醒了自己，讓自己好像窺視到了壹些什麽……
　　她若有所思，命運的輪盤從來就沒有停止過它的運轉，浩浩蕩蕩不可逆轉，如宇宙無盡星辰的演變，繁雜而奧妙，只能用大勢所趨來形容。自己這個旁觀者雖能窺視壹斑，但是卻只能順從，沒有逆轉的權利，若是想強行改變些什麽，其實是在做無用之功，沒人能逆轉宇宙無盡星辰的浩瀚演變，不順勢而為必將被碾成齏粉……
　　想通了這些，她反而不想再告訴書生真相說自己並沒有把冥皇令牌送給躍千愁……
　　書生看著她發呆的樣子，有些好奇道：“怎麽了？難道被我說中了什麽？”他目光閃爍不已，有種迫切想知道答案的激動，但是他又知道勉強不了她，只能是期待。
　　冥界聖女輕輕吐了壹口氣，擋著半張臉的黑紗輕輕飄動了壹下又恢復了平靜，她停下了作業，抱著銀甕走向書生，將東西放在了石磨下，轉身坐了下來，和書生並排坐在了壹起，好像壹對情侶壹般，實際上卻不是那麽壹回事。
　　書生又是壹楞，露出壹絲稀罕的神情來，還是頭次和她這樣近距離的坐在壹起，忍不住偏頭無禮的打量著她的容貌。那充滿智慧的光潔飽滿額頭，如遠山般的熏煙黛眉，長長的睫毛下明眸如秋水壹般沈靜，卻又時而熠熠生輝，能看到別人所看不到的東西。黑紗搭在高挺的鼻梁上，還能朦朦朧朧看到黑紗下那誘人的嘴唇……
　　“我敢打賭，妳如果把臉上的黑紗給摘下來，壹定是壹位世所罕見的美女！”書生竊笑了壹聲。
　　冥界聖女回頭冷漠的盯著他道：“我父親當年就是因為和人打賭摘下了我母親的面紗，結果落了個不得好死、永世不得輪回的下場，怎麽？妳也想試試？”
　　“呃……”書生頓時笑不起來了，猶如被人掐住了脖子壹般，訕訕的看向了前方。
　　“這世上有三種人，我窺視不到他們的命運。第壹，我自己，自己無法窺視自己的命運。第二，是自己完全能掌握自己命運的大能者。第三，便是命運叵測充滿了變數的人，讓人無法預料。”冥界聖女突然莫名其妙的說出這番話來。
　　書生壹楞，隨後肅然道：“這世上還有能完全掌握自己命運的人？莫非是神界的強者？”
　　冥界聖女微微搖頭道：“所謂能自己完全掌握自己命運的人，並非說是能擺脫所有的壹切桎梏而為所欲為的人。宇宙浩瀚充滿了未知的演變，是個永遠的謎，囊括著所有的壹切，就在我們的頭上，默默註視著我們的壹舉壹動，就是我們所說的‘天’，所有逆天而行的人都會被無情的碾成齏粉。於是有大能者想追尋它運轉的軌跡，想跟隨它所引導的道路前行，追求和宇宙星辰壹樣的不朽，便將這條道路稱為了‘天道’。”
　　“但是能真正踏上這條道路的修行者微乎其微，可壹但追尋到了天道的足跡，修行便有可能壹日千裏，讓世人望塵莫及。踏上了天道的人，天威煌煌，光彩奪目，其命運不是我能窺視的。當然，天道難尋，想永遠踩著天道的足跡前行何其艱難，也不知道終點究竟在何方，漫漫征途十有八九都要迷路，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人能走到最後。”
　　“天道？”書生肅然起敬的呲了口涼氣，那從未觸及過的浩瀚領域忽然呈現在自己的面前，突然感覺自己是如此的渺小，不由擡頭看向了漆黑的夜空，良久後才緩緩吐出壹口氣來，苦笑道：“妳忽然告訴我這些，莫非是想告訴我說，那躍千愁是踏上了天道的人？”
　　“他？不是！”冥界聖女很肯定的搖了搖頭，道：“他是我說的三種人裏面的最後壹種，命運叵測充滿了變數，我想窺視卻是壹片眼花繚亂，他的命運給我壹種亂七八糟的感覺，真真假假混雜在壹起，看得我頭暈目眩異常難受，甚至惡心的想吐，根本就無法梳理清楚，只怕連他自己也是壹片茫然，在不明所以的亂來……”